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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unday, April 24, 2016

鄭丁賢‧一個小鎮的選舉



我在詩巫下了飛機。步出機場,砂拉越中部朗朗雲天,卻沒有此刻西馬的酷熱;我為了砂州選舉而來,準備從詩巫出發,前往約60公里外的泗里街。
泗里街是我觀察砂州選舉的第一站。英文《星報》的同行佐瑟琳和菲利好奇問我,為甚麼會選擇泗里街?
我告訴他們,要瞭解砂州選舉,特別是華人政治,應該先到泗里街。泗里街不大,市區大約是西馬一個小鎮的規模,經濟不怎麼繁榮,交通不怎麼發達,沒有觀光景點,連地方美食也欠奉。
"但是,泗里街是砂州華人政治的一個縮影。這裡是華人最早開埠的地區之一,華人的政治意識和政治運動,從參組馬來西亞,左派運動啟蒙,砂共鬥爭,都曾經以泗里街為中心之一。
“砂州最久的政黨――人聯黨,以及砂州行動黨,都是在這裡萌芽。現在砂行動黨主席張健仁的父親張守江,曾經代表人聯黨在這裡中選州議員,他退出人聯黨之後,從西馬引進行動黨,也是從泗里街開始活動。
“人聯黨一直盤據泗里街,直到上屆州選,才輸給行動黨。如果要瞭解國陣和火箭的這一次的形勢,可以先從泗里街尋找線索。”
佐瑟琳和菲利聽了,怦然心動,一起踏上泗里街之路。
這不是我第一次來到泗里街,幾年前來時,從詩巫開車橫越拉讓江,必須繳付過橋費,小車3令吉,大車5令吉。這是當年重大的民生課題之一。地方人民收入不高,以務農和小商為多數,每天來回就要花6令吉到10令吉,負擔不輕,衍生不滿。
這一次,開車過拉讓江,發現已經取消收費,收費站也拆除得一乾二淨。阿德南上任後,取消了過橋收費,解決了這個心頭痛。
一個多小時的車程,把我們從不怎麼繁華的詩巫(與古晉、美里相比),帶到一個更為樸素的小市鎮。泗里街幾乎沒有高樓,除了一棟政府辦公樓。來到老街的“天天餐室”,這裡是當地德士司機的聚集地,也是行動黨支持者的大本營。茶客天天在這裡集合,永遠的共同話題就是批判執政黨。
特別是上屆州選,這裡早晚都是一片“白毛不倒,人民吃草”的聲浪;終於,在反白毛情緒帶動下,行動黨第一次贏得泗里街市區盧勃(Repok)州議席。
進入餐室,午後時間,顧客不多;中間一張桌子,坐了4位中老年男子,大家談的正是選舉話題,和典型的“天天”顧客一樣,也是在批評執政黨。
我湊上前,融入他們的話題。儘管認同阿德南的政策,但是,他們不會把票投給國陣候選人,理由可以有100個,但是,已經沒有了白毛。
“那麼,你們認為這一次誰會在盧勃中選?”我單刀直入。
其中一人有點泄氣的說:“看來國陣會贏回去了。”
另一人同意:“火箭中選之後,地方沒甚麼發展,撥款都沒有來,小地方最重要的就是要發展,很多人會轉投國陣。”
他的同伴加入話題:“這一次國陣派出的候選人,財雄勢大,不惜工本都要贏,火箭情況不妙。
“加上火箭這次分裂,原本受看好的候選人王振金落馬,被上層派下來的年輕女律師翁秀薇取代,黨內不團結,更加難打。”
我告別幾位先生。打電話約了王振金,他很快的出現。
談起沒有被行動黨委託,王振金仍然忿忿不平,說話有點激動。
這位架著眼鏡的中年人,之前是一位中學教師。因為響應行動黨的號召,5年前辭去教職,全時間投入政治。他擔任本區的行動黨秘書,在州選和大選全力助選,是地方上大家最熟悉的行動黨面孔。
當原任行動黨州議員黃華西中風淡出之後,沒有人會懷疑他是繼任的候選人。不過,不久前行動黨公佈候選人,他不在名單內。
“過去幾年,工作都是我在做,但是,每次選舉,都有上層的一隻手,把我給拔掉,這是可悲的政治。
“我還是認同行動黨的理念,但是,我不能接受這種黨內政治,因此,我要以獨立候選人的身份出來選,讓人民來裁決。”
他說完還是有些激動,我只能稍微安慰他。
我沒見到行動黨年輕的女候選人,她一路來在古晉張健仁的律師樓執業,最近才回到出生地泗里街。在熱心居民的介紹下,見到他的父親。這是一位和譪的長者,言談中,看得出他對女兒中選的期望。翁老先生以前也是人聯黨的黨員,對女兒加入行動黨,他認為很自然。
人聯黨在泗里街的歷史這麼悠久,又有誰不曾是黨員和支持者?只是此一時彼一時。
剩下的行程,我想瞭解人聯黨候選人范長錫。這是一個謎樣的人物。幾個月前,很少人認識他,包括人聯黨的高層。聽說,他很年輕就出來社會闖蕩,在木材業建立名堂,過後在新幾內亞發達,生意也擴大到木材業以外,包括進軍國內油棕和房地產,乃至在澳洲擁有超級市場。
以他的商業版圖來看,泗里街實在太小。但幾個月前,他神秘回歸,在泗里街各種社交場合亮相,同時出手大方,頻頻捐款給學校和社團,成為小鎮上的話題人物。
他一旦宣佈競選,原本的人聯黨潛在候選人,以及有意染指的聯民黨候選人,都默默的站到一邊去,這和其它選區的國陣火併爭出線情況,完全相反。來到范長錫的競選中心,那是一整排的店屋,樓下幾個店面已經堆滿競選海報,樓上是競選辦公室,外頭排滿了競選車輛。
這是我從未見過的競選大陣仗,比國陣的競選總部還大幾倍,算是開了眼界。
登門造訪,但范先生不在,美麗的女秘書聲聲抱歉,相當專業。
天色已晚,小鎮沉靜下來,我在黑夜中離開泗里街,心裡還在想:一個年輕而陌生的女律師,一個熟悉而憤怒的男老師,一個野心勃勃的神秘商人之間,泗里街人要怎樣做出選擇?
這是他們接下來要頭痛的問題。
(星洲日報/星期天拿鐵‧作者:鄭丁賢‧《星洲日報》副執行總編輯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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